那是三百年间的某一日。
兜帽男子身轻如燕,在密集光矢与万千金线倒影中灵活闪躲。
躲到最后,抓住时机直接闪身消失,留下一张字条,由箭矢贯穿,钉在一棵枯木上。
白纸黑字,写着一句“相较对立,更盼合力”。右下角寥寥几笔,画出一个憨态可掬的小表情。
江秋雨对着水汪汪星星眼的小表情沉默了许久。
自那日起,为了一个终局,俯瞰天地,执子入盘,或明或暗,百年间筹谋不断。
上下仙门有各地药宗丹阁的弟子们照常去往每家每户,看看特意租种的肥沃土地上,药材长势如何。
乐院音阁的弟子们迎来一年一度的考核,什么《护魂》《修灵》之类的曲谱,无不是与神魂挂钩。
门派联试你来我往,杀伐固防,整队变形,弟子之间也越来越熟稔,配合地愈发天衣无缝。
人间的地方门派弟子正为前期的大范围疏散工作而焦头烂额,不知辖区的百姓从哪听来风声,许多腿脚便利的百姓都自告奋勇地想来加入。
“劝人搬家我可以,我口才好!”
“哥儿几个力气大,能帮着搬搬东西。”
“还有我还有我,我家客舍有余房,可以暂时收留撤到后方的同胞。”
“……”
天涯各处花间堂的女儿们,知晓堂主行踪的都不远千里上门拜访。
“若天有异变,姐妹们都愿意听候堂主差遣。”
“花间堂的各路姑娘们,面对大是大非,从来都不是少数人眼中的‘软若无骨’之辈。”
“我们求得庇护,也有能力去援助。”
妖域之中,各族妖卫,新奇着刚从人间域送来的一箱箱药物。
与药物一起来到妖域的,还有被遴选去参加联试的佼佼者。
黎晨领着几队妖卫过来迎接,顺带着运输箱箧,他冲着刚从飞舟下来的黎夜一扬首:
“哥,就急着等你回来排布呢,人族那边好配合吗?”
黎夜不语,顺着黎晨方才第一眼望来的方向,转眼扫到斜后方的君。
默然半晌,徒劳闭目片刻,还是选择拆穿道:
“你急着主要等的怕不是我。”
随他吧,总比一辈子当个武痴要来得更能接受些。
琉璃玉色的大地裂口静静流淌微光。
收集好的乱党怨气早已浓缩凝化成珠,此刻被揉搓在白皙修长的指节间,十分活泼地滚来滚去。
探手摘落兜帽,走近寒池裂隙,向下一眺,依稀可见两壁横生的灵植,险之又险的攀附剔透峭壁。
寒池之域原本仅闻风声呼啸,钻心刺骨的阴寒一次又一次袭来,冷得人骨头都在打颤。
不知底下的东西是否是感应到了什么。
此刻,除了刮骨风刀的呼啸声,震动堆出难以言喻的阵阵细响不再潜伏,自深不可测的晶莹壁垒中直往上窜。
密集的诡异声响由初时的杂乱无章渐趋统一,聚成无法忽视的音潮,逐渐扩散周边,响彻天地。
怨气浓缩的珠子红到发黑,深红色的血光映红白皙手掌。
【费心将乱党聚集,再送出来给妖国一举歼灭,这一手碟中谍玩到最后,你真的就别无所求吗?】
那日大宅中,是未曾预料过的平心静气。
【我确实还有些想法。】
面对生灵的灵修后辈,祈当时没有隐瞒。
【嗜杀之灵,无论种族,都会负下血债,滋扰消磨自己的灵魂,当他们在惊惧中身死,怨念煞气,有时甚至比一生干净的生灵重数百倍。】
种族之争,性别之见,出现最早,存在最为长久,早已不知积怨几何。恐喻为深海,也是无法丈量之深。
以此为养料,创造一场史无前例的浩荡厮杀,上演一次撕裂历史长河的惊天血泣。
即便寒池承载着灵界上古莽荒之伟力,也能被疯狂沸腾的虚妄之影,裹挟着古恨长怨冲撞出一线裂隙,慢慢裂成巨口。
相比之下,手中这点如同碎石面山,雨滴于海,自然是杯水车薪。
可如果,再加个他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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